教育是公益事业,也是公共责任。
联合国大会将1月24日定为国际教育日,以纪念教育为推动和平与发展所做出的贡献。如果无法为所有人提供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以及终身学习的机会,各国就无法打破不公正的贫困循环。
在今年的国际教育日,益两邀请到中国首位视障律师金希,他向我们分享了视障者的教育经历。与大部分视障人士不同,金希一直是在普通学校上学,和「明眼人」们一起读书考试。他用他的故事,向我们介绍了全纳教育的体验。
金希身上的称号很多:「中国首位视障律师」、「中国首位视障硕士」、未来的「中国首位视障博士」。他从小学一路读到博士,在这个漫长的学习生涯中,他始终在普通学校就读,与「明眼人」们同台竞技。
金希的视力障碍经历了一个逐渐恶化的过程。他刚一出生就视力较弱,但尚且能看清文字。到了上学的年龄,父母把金希送到了「普校」。「普校」是视障群体常用的说法,指的是「明眼人」们就读的普通学校。回忆起父母当时的选择,金希觉得那是父母不希望他脱离社会「主流」。这也是全纳教育的一项优势:提高残障儿童未来融入社会的可能性,提高就业机会,减少贫富差距。
在小学,金希还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文字,写作业需要紧贴在课桌上。也勉强能跟着大伙儿一起上体育课,参加文艺活动。随着年岁的增长,金希的视力也逐渐减弱。到初中的时候,他已经需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书本上的文字,阅读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。
看不清文字给他带来了麻烦:班里有一位新来的老师,发现他在课堂上摆弄放大镜,以为他在玩玩具,立刻没收了放大镜。金希只好这样挨到下课。他后来向老师解释了情况,老师也返还了放大镜。自此以后,这位老师上课时都会走到他旁边,为他念出书本上的文字,帮助他阅读。
金希提到,在他的人生中,像这样的老师还有许多位。是这些贵人的帮助,才让他能顺利完成普校的学业。对这些贵人,「感念」是金希最常提起的词语。在一个典型的渗透全纳教育理念的教育环境中,老师和同学往往会积极接纳残障学生,并提供系统性或志愿性的帮助。
但他后来也意识到,残障群体不仅需要一个个「好人」的帮助,更需要完善的制度安排,从根本上保障残障人的权利。
在老师的帮助下,金希逐渐习惯了在普校学习的生活:中考时,金希已看不清答题卡的框线,没法对准填涂,监考老师注意到,主动帮他涂卡。准备高考和司法考试时,金希向主办方提出人工念题的申请,并在协助下成功通过了考试。
全纳教育让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与其他儿童交往,以增强他们的社交能力。提到与同学们的关系,金希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同学们的帮助:主动帮金希记笔记,带他去需要去的地方,上大学后,班级里更是组织了志愿小组,同学们轮流帮金希念课本辅助学习。
当然,嘲笑和误解也是难免的。中学时代,曾有同学拿走他的东西,或猛拍他一下再快速跑开。金希的视力让他无法识别肇事者,也让少年的恶意更加肆无忌惮。由于金希一直学业优异,不少同学也动了歪心思,主动提出帮金希读题,这样在金希写答案的时候,自己也能抄上一份。现在想起来是趣事一件,但小时候还是倍感委屈。
其实,在帮助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之外,全纳教育也让其他孩子有了了解「弱势群体」的机会。其他孩子与残障孩子的交往,不仅可以形成良好的同伴关系,也能够提高残障学生未来融入社会的可能性。在金希看来,相比其他人,他的同班同学对残障人群更熟悉,不至于有惊慌感和陌生感,能够更加轻松平等地与残障者交流。这是他乐于看到的。
旁观者多易把就读普校的全纳教育视作「好」,将特殊学校当作「差」。金希不认同这种说法。回顾自己的全纳教育经历,他觉得视障学生在普校里面临着很大的学习压力:
「如果你观察在普校的视障学生,你会发现他们成绩往往都比较好。一方面是我们没法打游戏、看闲书,不用面对这些诱惑;另一方面,视障学生擅长的事情并不多,我们能通过学习获得很多激励和赞赏,自然乐于刻苦学习。」
他也提到,全纳教育不是把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丢到学校里,视障学生虽然在普校就读,但也应当获得系统性支持:
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身边只有我一个残障人士。我很希望能有一套健全的支持体系,巡回老师这类专业人士能指导视障学生,让我们在融入普通学校教育的同时,也能学习使用手杖、学念盲文和定向行走等技能,与更广大的残障群体建立链接。」
「就读普通学校还是特殊学校,选择权应该给到学生自己,两条管道都要保持开放。」
全纳教育不应只停留在文化课堂的全纳上,还要让残障学生参与到校园生活中,让拥有不同生命体验的同学们相互对话、深入接触。这不仅利于残障学生融入社会,也利于普通学生体验生命的多样性,获得独特的成长体验。这才是金希眼里全纳教育的真谛。
除了金希这样的视障学生之外,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都应当受益于全纳教育,这包括残障儿童、留守儿童、病弱儿童、天才儿童、性少数儿童等。遗憾的是, 这类儿童的个体差异往往很大,学校的支持资源很难满足:身体障碍儿童需要学校修建无障碍设施,精神障碍儿童则需要更多的照顾和看管。
关注全纳教育的业内人士也指出,目前对普通学校接受残障儿童的标准不够清晰,面对升学压力和捉襟见肘的资源,在招收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上,普通学校并不积极。
提到选择法学专业的缘由,金希这样解释道「就像医生可以医治病人的疾病一样,法律可以医治社会的疾病。学法律的时间越长,我感受到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越多,也越希望帮助更多的人。」他也期待国家的法律制度能更加完善,让有显著个体差异的儿童获得高质量的教育。